徐东 中国石油规划总院
6月18日，国际石油公司壳牌发布消息，称已与新加坡淡马锡控股公司达成一致，将收购其旗下LNG贸易商——兰亭能源（Pavilion Energy）的全部股份，预计该笔交易于2025年第一季度完成。可以预见，该笔交易将对亚洲乃至全球LNG市场产生较为深远的影响。在全球能源转型的大背景下，该笔交易有可能成为改变全球能源市场竞争格局的一个重要标志。
近年来，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在国际油气并购市场上反应慢、出手少。与埃克森美孚并购先锋资源、雪佛龙并购赫斯等超级油气并购相比，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在油气及可再生能源并购市场的表现稍显逊色。此次壳牌收购兰亭能源，反映出欧洲国际石油公司的3个发展新趋势。
趋势一：优化补强天然气产业链，做大天然气业务是能源转型的战略重点
壳牌拥有国际石油公司中最大的天然气液化和营销组合，可以满足全球近五分之一的天然气需求。今年初，壳牌预测，LNG在未来全球能源转型中将发挥重要作用，不仅可以有效替代煤炭发电、降低碳排放，还可以在可再生能源发电快速增长的情况下提供电力系统所需的电源灵活性。预计到2040年，全球LNG需求将增长50%以上。未来一个时期，全球天然气市场增长的空间主要在亚洲，除中国和印度市场以外，南亚和东南亚新兴市场需求由于“煤改气”政策和经济增长等原因，将吸收全球部分供应增长。加之2022年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对欧洲管道天然气出口出现大幅下滑，LNG在欧洲能源安全中将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为此，壳牌计划，到2030年将其LNG业务在2022年的基础上扩张20%—30%，采购量在2022年的基础上增加15%—25%。
不仅是壳牌，预计bp、道达尔能源、艾奎诺及埃尼等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将会持续在天然气业务全产业链各环节加强投资，在天然气并购市场上也会频频出手。道达尔能源转型战略的两大支柱之一便是LNG业务。2023年，道达尔能源实现净利润231.76亿美元，同比下降36%，但LNG业务盈利却大幅增长，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炼油利润下降和欧洲化学品需求疲软的负面影响。近期，道达尔能源加大在南非、纳米比亚及苏里南地区的天然气勘探投入，收购了马来西亚天然气生产商SapuraOMV 50%的权益，宣布在亚洲分别与印度石油公司和韩国东南电力公司签订了每年80万吨和50万吨LNG供应的中长期协议。这些都说明了道达尔能源的能源转型新趋势。受益于LNG业务的稳步增长，壳牌2023年第四季度LNG业务的利润高达24亿美元，约占其年度总利润的三分之一。壳牌从今年4月开始与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洽谈购买其下一个LNG出口项目的股份、加快恢复在澳大利亚的Prelude LNG工厂运营等也反映出这一特征。
可以看出，受到资源禀赋和环境问题的限制，以壳牌、bp、道达尔能源为代表的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将包括亚洲在内的全球天然气市场作为后续能源转型的战略重点。
趋势二：能源转型由激进转为稳妥的标志是减少油气业务削减计划，在“稳油减油”基础上持续“增气扩气”
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出于对前期能源转型战略实施效果的反思，能源转型步伐趋于稳妥，针对油气业务削减过多的现实，也在积极调整和降低前期的削减目标。比如，bp在其最新的转型战略中，将2025年和2030年油气产量削减目标分别上调至230万桶/日和200万桶/日，较之前分别增加30万桶/日和50万桶/日；取消了到2025年将产能缩减到150万桶/日以下，2030年进一步缩减到120万桶/日的计划。又如，今年3月，壳牌发布了《能源转型战略2024》，将2030年能源产品碳强度削减计划由原来较2016年的水平降低20%调整到降低15%—20%，同时放弃了之前设定的到2035年将公司碳强度降低45%的目标。
可以看出，欧洲国际石油公司面对国际油气市场景气周期、油气价格高位震荡、油气业务盈利丰厚和可再生能源投资效益不佳的情景，面对股东和资本市场对于市值、盈利和现金流的迫切要求，不得不大幅改变前期激进的能源转型模式，降低油气削减计划目标。
在这种改变下，为了保持油气产量当量稳定，壳牌、bp、道达尔能源等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做的更多的是进一步减少石油业务、剥离石油资产、降低石油产量，同时保持天然气产量稳步上升、做大做强天然气产业链、优化完善天然气资产组合。如近期壳牌同意将旗下新加坡炼油和石化资产出售给CAPGC公司；与沙特阿美公司进行谈判，出售其在马来西亚的加油站业务。类似“减油增气”的做法也发生在bp、道达尔能源等欧洲国际石油公司身上。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对于优质的天然气业务、资产毫不犹豫地选择果断进入和增量发展。
趋势三：对ESG的重视程度有所降低，能源转型更注重协同与耦合
尽管全球各国在COP28上达成了《阿联酋共识》，但是应对气候变化问题的争论从未停息。前些年，欧洲国际石油公司的ESG理念、战略及其实施是领先美国国际石油公司的，不仅体现在bp、壳牌、道达尔能源宣布实现企业净零目标计划的超前性上，也反映在大力降低油气等高碳业务的比重和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发电等低碳业务上。
进入2024年后，情况似乎要发生逆转。先是基于保障能源安全的考虑，欧盟可能会放弃雄心勃勃的气候目标，净零排放目标可能推迟到2060年；再就是全球油气行业能源转型支出在2023年首次放缓。在经历5年的快速增长后，2023年全球油气行业能源转型的支出占资本支出总额的6.5%，为2020年以来的最低；2023年，油气行业在低碳资产上的投资为268亿美元，较2022年下降17%。基于此，欧洲国际石油公司比以往更加重视油气与可再生能源融合发展，更加注重按照相关多元化思路实施油气业务与可再生能源业务并行运营，更加注重天然气业务与可再生能源业务的耦合发展，更加注重油气业务、可再生能源发电业务及新能源汽车充电业务均衡发展。
根据欧洲国际石油公司的年报数据披露、近期市场表现和投资项目决策信息，欧洲国际石油公司后续应该会形成和保持以下3个发展特征。一是根据国际油气价格走势，保持或继续降低油气业务削减计划，进一步实现企业短期盈利和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平衡；二是基于前期实施能源转型战略的反思，实施油气与可再生能源业务均衡发展，天然气、可再生能源发电及新能源汽车充电业务将会逐步发展成为重点业务；三是ESG战略实施更加务实，追求上市公司市值表现、盈利与债务优化、ESG表现等多元化目标，进一步实现企业多维度发展平衡。
相关链接
兰亭能源是新加坡淡马锡控股公司的全资子公司，其全球能源业务涵盖亚洲和欧洲的LNG贸易、航运、天然气供应和销售。拥有的合同货源来自雪佛龙、bp、卡塔尔能源等多家国际能源企业，有约650万吨/年的LNG长期合同和向新加坡进口燃料的许可证，并有进入西班牙、英国及美国LNG接收站的长期许可。该笔交易包括了兰亭能源在英国IsIeGrain LNG终端约200万吨/年的长期再气化生产能力、在新加坡和西班牙的再气化通道资产以及在全球最大船舶加油港口——新加坡港的LNG加注能力。
亚洲市场是壳牌全球天然气战略中的重要一环。收购兰亭能源符合壳牌天然气一体化项目的财务内部收益率决策指标要求，可以帮助壳牌进一步拓宽进入亚洲及欧洲天然气市场的渠道，进一步提高其在亚洲天然气市场的份额，进一步增强全球天然气资产投资组合和发展灵活性，进一步强化在全球LNG业务领域的领导地位。
新加坡淡马锡控股公司此次出售兰亭能源，意味着在全球能源格局深度调整的情况下淡马锡控股公司欲一次性地快速回笼资金，为未来投资其他高增长业务提供资金支持；同时，该笔交易也有助于推动新加坡能源市场的国际化进程，吸引更多国际能源企业的投资。